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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1章 崔氏的命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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曹幹的滿月家宴,輪不到我去湊這個熱鬧。反正衣服的問題解決,於他而言,大概便沒有什麽問題了。

將近傍晚,草草用了晚膳,便在書房之中拜讀某文學家的新作草稿。據文學家自己所言,此書一旦寫成,必然是空前的文壇盛事,若能傳之後世,定然造福千年。

然並卵?至少我穿越之前只聽過別人的《洛神賦》,真沒怎麽聽說過他的“傳世之作”。

“郭姬,太醫衛汛說是有事要尋二公子!”萍兒虛敲了敲書房的移門,走進來稟告,“他還說知道您每個月要服的藥快用完了,順道送了些過來。”

我握著竹簡的手略微一抖,面上卻平淡如故,“知道了,讓他進來吧。”

藥,我從來都是讓幾個人分批去醫署拿的,再加上張仲景藥方開得奇特,因此總沒人發現究竟是什麽,他又是如何知道的。待我輕放竹簡之際,萍兒已領著衛汛走進了書房。

“二公子他不在家中,若是衛太醫空閑,在此等他回來也無妨。”我擡頭看向來人,試圖探出來意,可透過那略帶寡淡的表情,卻是什麽都瞧不出來。

衛汛將手中的幾包藥交於萍兒,“麻煩了。”

見萍兒接過藥低頭退了出去,那人又半笑著同我說起了醫理,“脈象紊亂,氣血不足,心慌手抖,目妄見,耳妄聞,想來夜間還多夢缺眠,郭姬,是做過什麽虧心之事嗎?”

“不明白你在說什麽!”我一臉疑惑,隨手拿起桌上的竹簡掩飾了下慌亂。

果真人不可貌相,那人看似平淡無奇,卻不愧是張仲景的高徒,昨日不過才搭了一會兒脈,竟就能將我近年來的生活狀態一覽無遺,明明我自認為演技高超,多年下來差不多連自己都能輕易瞞過了。

“郭姬每月所服的藥,藥方是我師父所開,凝神靜氣,克制性情,也治妄見妄聞。只是,此藥孕婦忌服。是以師父他才在藥中加了其他東西,這也是郭姬承寵多年卻無子嗣的原因。”衛汛平靜地看著我,又道,“若是沒有猜錯,應該就是這樣吧?”

按當年張仲景的說法,若是在用藥的時候懷孕,生出的孩子可能會“四肢不全,智力不全”,至少在停藥之前是不宜有孩子的。

“所以呢?”見他已然將事情理得這般清楚,我也沒心思再繞圈子,按下笑意,反問,“衛太醫想要如何?”

“師父將他近年所開藥方盡悉與我看了,也將一些重要的病人一一囑托。只是話說了一半,人便已然仙游,是以有些事情,不大清楚。”他低頭解釋。

“仙游?”捕捉到了話內信息,皺眉發問,“昨日不是說雲游,原來竟是......仙游了嗎?”

“生死之事,師父他從來不曾放於心上。”衛汛卻是搖頭一笑,“仙游還是雲游,並沒有多大的區別。”

我唏噓不已,對他們這麽豁達的生死觀雖不理解卻也尊重。

“難道準備就這般下去嗎?當年究竟發生什麽事使得你有妄見妄聞之狀,甚至寧願自傷身體也要依賴藥物?”衛汛又問我。

我擡頭,半笑著開口,“這個,你不需要知道。”

“也是。”他點了點頭,又轉身張望了一下外面,似無意問了一句,“也不知二公子什麽時候回來?”

我臉上笑意瞬間僵住,拍案而起,“衛汛!”

“當他果真什麽都不知道嗎?”衛汛卻是回過頭來看我,聲音也莫名其妙高了幾重,“你們這種人往往以為萬事自己承擔便是在為對方打算,實際上不過是自以為是的自私罷了。

“什麽?”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這話。作為一個太醫,是不是管得太多?

“縱然她每日都笑著,可總覺得她心裏藏著事,卻又不知道她哪裏不高興,只怕問多了她一時真生起氣來;她時常半夜驚醒,轉身面對著墻壁抽泣,我寧願悄悄陪她睜眼到天明,也從來不敢多問一句;從小至大,除了父親,我沒什麽怕的,怎麽偏拿她全然沒有辦法?衛汛,你說,我這是得了什麽病?有什麽藥可以醫治”

衛汛只長篇大論地說了一番話。

聽到後頭我才明白過來,這話是在轉述。

我擡了擡眼,輕吸鼻子,硬生生地將快要流出的眼淚縮回眼眶,“他,從來都未和我說過這些。”

“你也從不曾同他坦白過。”衛汛直面告知,“究竟有什麽心結,為什麽不試著同親近的人敞開心扉?也許比無止境地喝藥有益的多。”

“明白了!”我揮手下起了逐客令,“若是沒什麽事,衛太醫可以走了。即便真有什麽話要說,我也會自己同他講,無須通過外人。”

月亮漸漸爬上了夜空,我在書房之中坐立不安。等他回來我們就面對面敞開心扉說會話吧,把我這些年的恐懼,擔心,害怕一股腦地和他說個明白。

然而,偏偏就是那一夜,他沒有回來。跟隨他的人回來稟告的時候結結巴巴,“二,二公子去少君那裏了。”

“知道了!”那時我在學他,自己和自己下棋,“我適才拿的是黑子還是白子來著?”

其實,很正常的事情。他是誰,她是誰?現在是什麽年代?在下定決心回他身邊陪他走下去的時候我就應該想得明明白白了。

只是,終究,還是有些玻璃心,習慣他一直在我身邊而已。

也沒什麽,明早的太陽不還是從東邊升起,西邊落下?

說不上這半夜是睡得好還是睡得不好,第二日起來,當婢女們捧著洗漱用具進來的時候,我瞧了瞧窗戶外頭,似已是日上三竿。

嗯,今日天氣大概不錯,心情,也還可以。往往這種時候最尷尬的其實是,早中飯一起吃呢,還是現在吃的算早膳,一會再來個午膳呢?

移門而出,果然看見案上擺著的是飯菜。

“萍兒,還是你最懂我!”剛想笑嘻嘻地撲上去。卻見她一個勁兒地朝書房方向使眼色。

“外頭出了這麽大事,你竟還有心思吃飯?”只聽拍案一聲,甄宓的聲音從書房之中傳了出來。

她怎麽會在這裏?我微皺了皺眉,用眼神詢問站在一旁的萍兒,萍兒搖了搖頭,表示並不清楚。

“出什麽事了?我昨夜很早便睡下了。”轉身走進了書房,笑著將“很早”兩個字念得格外清晰。

我承認自己有時候幼稚得有些可笑!

我話中的小心思她大概毫無察覺,只從案前站了起來,提及另一事,“你說崔筠存心害我,我信了,也聽你所言,讓人將那衣裳送了回去。可崔筠昨日赴宴所穿,便是那件衣裳,你作何解釋?”

怎麽會這樣?我腦袋一空,只急急望她問道,“那崔,崔筠她現今如何了?”

“昨日父王在銅雀臺上見她所穿衣裳,道她‘衣繡違制’,當即便命子建寫下休書,命她回娘家,待死。”甄宓冷眼看著我,慢慢閉上了眼睛。

我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,兩腿一軟,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,半扶著桌案擡頭望著她,不住地喃喃,“這,這不可能的!”

那布料原是崔筠送予甄宓的。我提議將做成的衣服還回去本是為了將事情擺在明面上攤牌,告知崔筠我們已然知曉那衣裳違制,讓她不要再生事端。可崔筠為什麽要自己穿上那衣服?

難道......其實是我誤會了?崔筠並無要害甄宓的意思,那件衣裳的事情只是巧合。反而是我,害了崔筠?

“是我的錯!”甄宓走到我跟前,俯身痛心疾首道,“子建早提醒過,你心思深沈,我卻偏偏信你,如今害得阿筠如此,讓我如何同子建交代?”

我尚處於震驚之中,抓著她的手臂,訥訥開口,“可,可是那布料原本是崔筠送予你的呀!”

“她根本毫不知情,反而自己穿上了那件衣裳,引來殺生之禍。”甄宓輕輕甩開我的手,眼淚已奪眶而出。

真的那麽巧嗎?我一時有些懵了。是,是我......害了崔筠?手臂被淚水打濕了,一時也分不清是她的還是我的,縱然心裏已經一片混亂,嘴上卻依舊不依不撓,“若非我前日提醒,昨日‘衣繡違制’的便是你。”

“若早知會害得阿筠如此,我寧願昨日‘衣繡違制’的人是我!”甄宓厲聲反駁。平日裏安靜溫婉的女子發起狠來,竟也是厲害。她頓了頓,又看著我,似下定了決心,“從此以後,我再不會讓你。我會保護好身邊的每一人,絕不讓阿筠的悲劇再次發生!”

這話的意思在我看來大概是說,從前的一切皆是她在讓著我,萬事不和我計較,包括把他讓給我。而從此以後再不會了。

我笑了笑,擦幹凈臉上的淚水,仿佛適才的眼淚不過是錯覺一般,擡頭看她,“你,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。”

陽光從半開著的窗戶照了進來,照在甄宓的臉上,顯得淡定而自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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